3年前,當常州市對外宣布3年不賣地時,有人調侃,一邊是建設生態綠城要錢,一邊是斷了土地財政,常州這是走入絕境了。有人預言,一批炒地企業要死,常州要完。極少有人預見到,會有一大批企業因之生、因之變、因之綠,而且是在綠中迅速壯大。更沒人敢想象,這3年里,常州稅收超千萬企業由312家增加到513家。
但常州人自己想到了。常州創偉工具制造公司總經理惲華琪很自豪地給《經濟日報》記者作分析:綠色發展是一條大路,明擺著嘛。而且小工具刃具用材料很少,加工過程完全環保,“我們就盯著這件事做下去,錯得了么?一百年也錯不了。”作為西夏墅鎮工具協會會長,惲華琪和鎮里一千多工廠負責人一樣,堅信高技術含量、占地很少又不污染家鄉的刃具業會大有前途也大有“錢途”。果然,市場和各種鼓勵政策讓這個專業工具小鎮得到飛躍發展,幾年間,數千臺世界上最環保最精致小巧的刃具等加工中心,乘著綠色發展東風、乘坐遠洋貨輪來到這個花草河湖交織的小鎮,進入同樣精致小巧的產業園區,為手機電腦、航空航天等產業提供數千種類加工工具,“訂單多得接不了。”此言不虛,記者走過的企業都是24小時開工滿負荷運轉。
常州枕長江而襟太湖、懷抱大運河。或許是水教會了常州人順勢而為,上世紀80年代,改革風起,星羅棋布的鄉鎮企業讓這里與蘇州、無錫一起成為“蘇南模式”的發源地。但“村村點火、家家冒煙”也使常州的環境壓力到了不能承受之重。
常州人早就意識到了問題也努力過,但環境問題終沒能得到很大改變。當黨的十八大把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常州人再一次準確地看到大勢并順勢而為,認識上自覺、行動上流暢地展開了生態綠城建設——城市綠化和產業綠化。
產業綠化,爭做第一流。
常州人有辦工廠做實業的精神基因,只要是國家新政策,在這里都會被理解為興辦工廠的天時。綠色發展理念這一“天時”,再一次激發了這種興創實業的基因活力,僅僅四五年,這里就長出了石墨烯小鎮、循環經濟產業園、綠色建筑產業園等多個綠色產業園區和綠色產業集群。
2012年,全球首個石墨烯研究院在常州成立,這時距英國科學家因此材料研究獲得2010年諾獎才兩年。5年后,2017世界石墨烯創新大會在常州舉辦。同行和欲入行者發現:常州的石墨烯研究與產業已經與世界同步。
這里已引進并培育了30多家高科技企業,總市值超過40億元,6大系列、13個產品已全面鋪開,更吸引了來自石油世界的巨頭用戶。
與石墨烯產業一樣,無中生有、植根綠色且位居一流的產業,在常州有很多,如機器人、軌道交通、再生資源利用、大數據醫療,等等。但是,常州有一個無法回避的現實:老工廠太多,小工廠更多。就是說,常州的制造業存量變綠,任重道遠。
園區化,這是老企業轉身向綠的最好路徑。從城區到縣區鄉鎮,分散的工廠被各種政策吸引、擠壓進循環化的產業園,到今年6月,這里100%的國家級和85%的省級園區基本完成循環化改造。
在有1100多家工廠的西夏墅鎮,記者看到,與鎮工業園區一路之隔的梅林等村莊,一間工廠都沒有了,他們或以有機大米引領市場,或以村舍文化為旅游資源,與機器人當值的小工具刃具專業小鎮相望相親,構成一幅現代與古老、工廠與田園互為底色的圖畫。
園區外的企業同樣順勢而為,或是被一個個低排放標準引導著轉型升級,或是在升級中創造更高的環保標準。在建于1958年的常州變壓器廠巨大的無塵恒溫車間內,數十臺超高壓、特高壓變壓器正被當作工藝品般地精雕細琢。這里造出了國內首臺自主化(正負)800KW特高壓直流變壓器,推動了特高壓直流輸電設備的國產化進程,也推動著電力建設的綠色化。
城鎮綠化,聽市民意愿。在宣布3年不賣地的同時,常州提出了“生態綠城”建設規劃。生態源保護、郊野公園、城區綠地、生態廊道等大小294項工程全面展開。不賣地的3年,這個城市居然擴展綠地5萬畝。
生態綠城,不是新奇的提法。倒是主管城建的副市長李林的解釋更打動人:城市怎么變綠變美,不是我們當市長的想怎么做,市民的意愿才是管理者努力的方向。這個解釋就讓記者理解了,為什么常州的綠廊公園、湖塘水道,看上去那么樸素、那么生活化或說是人性化。比如步行一刻鐘,一定可以看到一個開放的公園。比如步行綠道,在遇到高架路橋或是水面時,不會讓人無路可走,設計上會按人行習慣和愿望,通過下沉、借道等手法讓人很舒服地繼續向前,而不是被逼改道或走回頭路。
常州市委、市政府用了兩個很能打動民心的意象來發動全市人民投入生態綠城建設,一個說,“我們現在是推著石頭上山,到了半山坡”,一個是把城市描繪成“一棵幸福樹”。年輕的公務員楊璐很喜歡這兩個意象,認為它們讓自己知道了綠城建設是自己的責任也是自己的幸福。而做再生資源處理的樊文建則更直接說,要給推動城市綠色發展“非常給力”的政府工作點個贊。他的翔宇資源再生科技公司,專事收購拆解家電,再專業化無害化處理成新的資源。由于有些國家政策資金不到位,企業已是舉步維艱。但是,看在市政府很關心很支持企業工作的情面上,企業不好意思讓拆解線停下來,不敢讓推到半山坡的石頭滾落回來,不忍心城市這棵幸福樹被廢舊家電丑化污染。
常州人為了自己這棵幸福樹,為了不讓后退的石頭砸到自己,或主動或被動地投入了城市的綠化美化行動中。3年過后,走出“絕境”的常州人發現,自己真的已行走在舒展自然的生態綠城中。(經濟日報記者 隋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