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到《經濟日報》記者羅開富,是在1984年11月7日下午。那段時間,我正在鄉政府做汝城縣文明片五個鄉鎮民兵訓練的后勤管理工作,羅開富老師由縣里指派的3名向導帶著來到了文明鄉政府。也許早已說明了來意,鄉人武部部長指著我告訴羅老師,“徐解秀就是我們這位民兵營長的奶奶,讓他陪您們去吧!”隨后,我就帶他們從鄉政府步行回家,那時我們沙洲村還沒通公路,羅老師重走長征路全靠步行,這段路不在話下。
20分鐘后,我們進了村。當時,我奶奶正在講當年3位女紅軍送她被子的故事給我堂弟、堂妹及鄰居孩子們聽。我對羅老師說:“您看!那就是我奶奶。”
來到奶奶跟前,向導介紹道,“老人家,他是重走長征路……”,連“的記者”仨字都還沒說出口,我奶奶就上前雙手緊緊拉住羅老師,激動得不得了,連聲說:“哎呀,你們終于回來看我了!我可等你們50年了喲!”
羅老師很驚訝,“大嫂,您說什么?什么叫‘終于回來看’?您是不是認錯人了?之前我沒來過呀!”
奶奶聞聲忿忿地道,“你不就是當年那位紅軍戰士,晚上和幾個小伙子一起睡在我家堂屋地上的兵嗎?就是這么高、這么瘦,還不承認!”可能是因當時羅老師又瘦又黑,頭發很長,像有70來歲的緣故吧。
羅老師恍然大悟,笑著向奶奶解釋:“我是記者。今天來呀,就是跟著當年紅軍的腳印采訪長征故事的。我要把長征路上軍愛民、民擁軍的故事采訪出來,報道出去,讓更多的人了解長征、了解紅軍,知道紅軍長征的艱辛。”
“哦!你是記者”,奶奶這才明白過來,忙又問:“那你能幫我找到她們嗎?她們答應會回來看我的,說話不算數?紅軍也會騙人?請你告訴她們,我很想念她們!我今年81歲了,現在有吃有穿,也有被子蓋,不需要她們送被子什么的了,就想再和她們見個面呀……”這時的奶奶已泣不成聲,哽咽地訴說著,羅老師和在場的人也都抹著眼淚聆聽。
一個來小時后,“半條被子的故事”采訪完成,羅老師告別時,握著我奶奶的雙手說,“請大嫂放心!我一定向老紅軍匯報,想辦法找到那3位給您半條被子的女戰士,這也是我的心愿!”緊接著又問,“大嫂,剛才您說起共產黨和紅軍那么多的好,他們在您心里是什么樣的人?”
奶奶提高了嗓音:“什么是共產黨?什么是紅軍?他們就是自己有一條被子,也要剪下半條給我們窮苦老百姓的好人!”奶奶還叮囑道,“找到了她們,你就和她們一起回來啊!沒找到她們,你也要再來我們家呀!”
羅老師離開沙洲村當月,《經濟日報》就先后發表了他采寫的《三位紅軍姑娘在哪里》和《當年贈被情誼深,如今親人在何方》兩篇報道。文章連續見報,引起了鄧穎超、蔡暢、康克清等老紅軍的關注和各家媒體的重視,1985年農歷正月前后,《解放軍報》等數十家媒體前來采訪;很快,我們又收到了鄧穎超等老紅軍和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師生托羅老師送來的還愿新被。遺憾的是,當羅老師拿著被子趕到村里時,奶奶卻在幾天前去世了。臨走前,她還惦記著紅軍女戰士們,并囑咐我們,“黨和政府是最好的,一定要把我的話給后輩傳下去”。
至今,羅開富記者已先后來沙洲村9次,我們也和羅老師也結下了深厚情誼。在《經濟日報》和羅開富記者的不懈努力下,當年我奶奶和3位女紅軍這段“半條被子的故事”越傳越響,漸已家喻戶曉。2016年10月2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深情講述了“半條被子”的故事;2020年9月16日,習近平總書記更是不遠千里親臨沙洲考察,教導我們說,“半條被子的故事”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和本色。并囑托我們,“用好這樣的紅色資源,講好紅色故事,搞好紅色教育,讓紅色基因代代相傳”。
現在,村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沙洲已經建成為“國家4A級紅色旅游景區”,紅色旅游業蓬勃發展,大家的錢包鼓了,日子也越過越紅火了。我們村上下一條心,人人都是“半條被子”故事講解員。我在退任村黨支部書記后,做起了沙洲景區的義務宣講員,這些年為前來參觀學習的黨員干部、中小學生及各方游客宣講“半條被子”的故事500多場;我的叔叔朱中雄(徐解秀的小兒子)84歲了,每天守在徐解秀舊居,一遍遍向人們講述當年的感人情節;第一片小的學生們,爭先報名加入志愿宣講團;沙洲的黨員干部,也輪流為景區游客提供“微宣講”服務……大家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奮斗熱情越來越高,我們獲得了“全國文明村鎮”“全國先進基層黨組織”等國家級榮譽,過上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好生活。
這一切,都起源于88年前紅軍與奶奶軍民情深的那段佳話,以及羅開富記者的深入采訪和《經濟日報》的持續報道,都離不開全村人的齊心協力共同奮斗,更離不開習近平總書記和各級領導部門的親切關懷、大力支持!沙洲村民對黨和國家的感情無比深厚,大家口口相傳:“跟著總書記,中國人民有福氣;跟著共產黨,世世代代有福享!”這是我們發自心底的感恩和擁護。正如我堂弟朱小紅(徐解秀之孫,朱中雄之子)常說的,過去紅軍給了我們“半條被子”,現在黨給我們帶來了幸福日子。我們要繼續把沙洲村的故事講給全世界聽,讓“半條被子”的溫暖永遠傳承下去。
(作者朱分永系湖南汝城縣沙洲瑤族村村民、徐解秀老奶奶長孫)
(責任編輯:馬常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