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億光年外的無線電信號暗示著外星人的蹤跡,最相信外星人存在的雜志卻辦不下去了。地球紀年剛剛走進公元2019年,“外星人”就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搶著上頭條。
1月,國內以探索外星人著稱的雜志《飛碟探索》宣布休刊。是的,你沒有聽錯,這本神奇的雜志居然還活著,而且還是加拿大氫強度測繪實驗(CHIME)團隊監測到無線電信號,讓人們對外星人“賀電”浮想聯翩的時候,它再也辦不下去了。作為全世界發行量最大的超自然現象探索雜志,《飛碟探索》走過了38個春秋。
我小時候是《飛碟探索》迷。祖父家地下室里放著一摞落滿灰塵的《飛碟探索》期刊。這些泛黃的紙頁支撐起我童年的各種“奇葩”幻想,我甚至還組織了幾個小伙伴一起去郊區尋找外星遺跡。以至于后來去讀了理科中最開腦洞的地質學。
《飛碟探索》絕對稱得上中國報刊史上的一本非常奇特的雜志,有人把它比作不可知論版的《故事會》,里面充斥著各種想象力豐富的外星人研究、飛碟原理、民間科學理論、通靈、人體特異功能、歷史懸案,等等,還有個重頭戲就是全國各地讀者寄來的UFO目擊報告。
上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飛碟探索》伴隨著國內“氣功熱”和“飛碟熱”達到巔峰,有統計說,1990年的一期雜志甚至能夠發行31萬冊。但伴隨這股歇斯底里的神秘主義熱潮降溫,很多刊載奇聞軼事的報紙雜志早已被請進了故紙堆。
只有《飛碟探索》挺到移動互聯時代的降臨,在它最終應聲倒下的時候,反倒讓人有一種堂吉訶德式的悲壯感。
畢竟這個時代太不“浪漫”了。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飛碟目擊和外星人接觸事件直線下降。在過去,那些印在報紙雜志上的模模糊糊盤狀亮斑,可以讓人腦補出一場駭人聽聞的“第三類接觸”事件;一場“火星人入侵地球”的廣播劇,就能讓整個美國東北部陷入恐慌和混亂。而現在,全民自媒體時代,再多的UFO疑似物都會很快被戳穿,更無法奢談后續的開腦洞的環節。
此次“外星人信號”事件,著實又把人們對外星人久違的想象力拉回來了。“不要回復!不要回復!不要回復!”,網友們紛紛模仿起科幻小說《三體》里的腔調。但大家還沒來得及暢想出更多劇情,來自科研團隊的“辟謠”消息就立馬通過互聯網分發到了每個人的手機上。
受教之余,未免有些失落。
不過大可不必擔心,每個時代總還是有每個時代的“浪漫”。當我們簡要回顧歷史,就會發現這些頗有神秘色彩的“浪漫”情節,在我們這個科學昌明的時代從未缺席過。即使在現代科學技術早已占據時代主流的20世紀70年代,一場疑似“外星人信號”的事件也可以瞬間喚醒潛藏在人們潛意識里的“神秘力量”。
1977年,美國俄亥俄州一臺射電望遠鏡在巡天過程中,首次發現了宇宙背景雜音中的一段相當穩定的電信號,時間長達72秒。負責記錄信號的科學家看到這一幕,震驚地在紙上用紅筆寫下了“wow!”,代表外星人可能存在的“哇信號”由此得名。
與以往的外星人證據不同的是,“哇信號”完全是由嚴肅的科學儀器發現的,比先前的那些怪力亂神的UFO目擊和接觸事件,更有科學味兒。在那個普遍篤信“科學即正義”的時代,人們不會相信科學觀測的結果是假的。
此后,“外星人信號”就屢屢成為科幻文藝作品的座上客。電影《超時空接觸》也生動再現了這一幕,甚至還更進一步地把“外星人信號”用視頻畫面解碼了出來:居然是希特勒在1936年柏林奧運會上的致辭錄像。
“哇信號”所引起發的新一輪“超自然力量”探索熱,遠遠突破了文學藝術領域。在那個時候,超自然現象的研究和應用不僅成為一些現代世俗國家的重大專項,甚至還登堂入室,一度成為一門很嚴肅的顯學,并影響了政府決策。比如美國的“星門計劃”,就是想培養一支運用人體特異功能的“通靈部隊”。
這波世界性的熱潮傳入中國,誘發了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國內“氣功熱”和“飛碟熱”的全民狂歡。彼時好多人打坐練功,人人頭頂一口“信息鍋”,用來接收來自宇宙的氣場。《飛碟探索》也是在這個時候達到了巔峰。
一本正經地做一件荒誕的事,有時候看起來也挺可愛。在以科學理性塑造的現代國家,一群以探求客觀真理為職業的科學家,帶著周遭從小接受“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教育觀念的大眾,都曾經非常嚴肅認真地在外星人面前天真起來,或許這種“浪漫”并不來自外星人,而源自我們的內心深處的恐懼感。
畢竟,當有限的人類試圖認識充滿未知的宇宙時,當人們通過個別的實驗現象去把握普遍的一般的科學規律時,最后的縱身一躍,靠的是靈感、想象力和頓悟的火花。恰如愛因斯坦曾說過:“尋求高度普遍的科學定律,沒有邏輯的途徑。”
科學知識的祛魅作用無可替代,但似乎總要有個轉化的過程。不可抗拒的災難、外星人入侵、不受人類控制的人工智能一旦出現,會讓我們下意識地喚醒內心深處對自我有限性的恐懼。因為這恰恰證明了,我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別擔心,當我們來到這個信息爆炸的移動互聯網時代,“浪漫”還是會陪伴在我們身邊,雖然它們越來越少了。
李斯洋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