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天氣已漸涼爽。衢州市區新馬路10號,門外嵌著的石牌,標明這里是“孔氏南宗家廟管理委員會”。家廟內游人眾多,人們路過有朋堂的時候,都會好奇地往里張望——家廟管委會主任、孔子第75世嫡長孫孔祥楷先生正端坐于此,或會見賓客,或著書立說。
每年9月28日,海峽兩岸的山東曲阜、浙江衢州、臺灣臺北都會同時舉行盛大的祭孔典禮,但作為唯一一個“有廟又有人”的孔氏南宗所在地,衢州的現代人祭孔顯得尤為不同,充滿著時代和生活氣息。
“以古人之規矩, 開自己之生面”。從風雨斜陽、戰火硝煙到文脈悠長、山水鐘靈,今天的古城衢州已集宜居、宜游、宜業、宜商、宜學為一體,全力“讓南孔文化重重落地”,同時也打開了諸多令人遐想的空間。
孔氏南宗文化,德化江南九百年
“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祭祀孔夫子的歷史,在中國已傳承了2500多年。曾幾何時,普天之下遍布孔廟(文廟),但其中由孔世宗子進行家祭的孔廟僅有兩處:北在山東曲阜,南在浙江衢州。
以衢州孔氏為中心的“南孔”,是孔子后裔中的一個特殊宗族。它的“特殊”緣于800多年前的一縷血色殘陽。
當年北宋王朝傾覆之際,隨同宋高宗一同南渡的臣子中,還有當時的衍圣公——孔子第48代嫡長孫孔端友。孔端友應詔,背負著孔子弟子子貢雕刻的“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等傳家珍寶,率領部分近支族人隨駕南渡。
公元1129年,宋高宗趙構駐蹕臨安(杭州)后,念孔端友率族人隨駕南渡、扈蹕有功,遂賜家臨安附近的衢州建家廟。彼時的衢州相當于都城臨安的輔郡。
此后,中國形成了南北兩座孔子家廟的格局,孔子嫡傳后人的血脈一直在衢州綿延,衢州也逐漸成為中國南方的儒學文化中心,被譽為“東南闕里、南孔圣地”。
與此同時,金政權為加強對中原地區的統治,冊封孔端友同父異母的弟弟孔端操,襲封“衍圣公”,以主持曲阜孔廟祭祀。而后,蒙古軍占領曲阜,又立孔之全為“衍圣公”。蒙古、金、南宋三個政權并立之時,一度出現同時有3個“衍圣公”的局面。
滅南宋后,元世祖忽必烈想要結束這種混亂,查問到底應由誰來襲封圣爵,有人推薦了南宗“衍圣公”孔洙。不曾想,孔洙雖奉詔上京,卻以南宗歷代先祖的墳冢都在衢州,難以離棄,讓出了“衍圣公”爵位。
時至今日,造成孔氏南宗重大轉折的“孔洙讓爵”的故事仍在被不斷地講述、演繹和解讀。很多專家認為,孔洙拒絕北上,失去了爵位,但孔子嫡裔南遷后繁衍生息在衢州,延續了中華文脈,使江南經受了一次儒家文化的洗禮,對程朱理學等儒家新學派的產生起到了重要作用,對歷史上浙東學派、永嘉學派、金華學派等重要學派的催生和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尤其是南孔文化倡導的崇學尚禮、義利并舉、知行合一、經世致用的思想成為浙商文化的重要淵源。
在衢州柯城區溝溪村,每年仍會堅持“民間祭孔”。這個村是衢州孔氏后裔的重要聚居地,至今仍然存有完整的孔氏族譜、溝溪孔氏家訓和清朝的孔氏祖宅,建有醒目的孔子雕像。大宗南渡的歷史煙云沉浮已近900年,但南孔儒家文化得到了很好地傳承發展,習習儒風潤澤三衢大地。
南孔文化復興,留住城市的根與魂
“衢州是一座小而美的城市。行走其中,可以看見開闊的城市天際線,以及帶我穿越過往的古典城廓與飛檐。那些建筑經過巧妙布局,都在不經意間彰顯出傳統儒家文化的獨特氣質……”對于衢州城市特色,一位游客在游記中這樣描述。這是游人對衢州這座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的印象。
用好文化之力,威力無窮,既能宣傳好衢州,也能發展好衢州。進入新時代的衢州,圍繞“讓南孔文化重重落地”,堅持推動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加快產城人文融合發展,唱好核心圈層·城市陽臺、高鐵新城·未來社區、南孔古城·歷史街區“三城記”,全力打造一座遠山近水、青山綠水,水城交融、藍綠交織,古城新市、交相輝映,產城人文、融合發展的歷史之城、現代之城、未來之城,先后啟動實施了古城雙修十大工程等一系列重大項目,以此來打通南孔古城復興和南孔文化復興,來留住城市的根和魂。
盡管已經過去半年之久,但在北京工作的王建良對春節返鄉觀看的那場盛大的光影秀依然記憶猶新。
這場光影秀以衢州水亭門正前方信安湖湖面為核心,以彩虹橋和信安湖218米高噴泉為左右呼應,并在水亭門正前方湖面上擺上三艘帆船,船身長超過20米,每艘船上有兩塊LED柔性大屏幕,配備了噴火裝置、霧森系統、聲光電等不同設備。
夜幕降臨,從水亭門對岸打出了一束束光柱,巨大的光柱像一把把巨大的銀色長劍,刺破夜空。音樂響起,南孔家廟、龍游石窟、江郎山、紅木小鎮、廿八都、根宮佛國等衢州美景……“美麗大花園、活力新衢州”等圖文影像,乘著萬道虹霓出現在帆船大屏幕上,似披著五彩云裳的霞帔飄然而至。“南孔圣地·衢州有禮”城市品牌標識、吉祥物“快樂小鹿”和卡通形象“南孔爺爺”等元素相繼在屏幕上亮相。集束的燈、游動的燈、變色的燈在湖面上閃爍,信安湖四周,燈光稠密得像燦爛的天河。
禮賢橋、紫荊橋、西安門大橋似三條巨龍橫臥在信安湖面上,燈火通明;嚴家圩島、水亭門、天王寺、橋庵里、廣電大樓如五福臨門,華燈璀璨。彩虹橋噴泉,在水與光的伴奏下,時而風情萬種、輕搖曼舞;時而駿馬奔馳、仗劍天涯,呈現出這一場以天為幕、以水為臺的光影大秀,不僅扮美了“一座最有禮的城市”夜空,更展現了南孔文化和南孔古城加快復興的未來前景,成為全國“網紅”,吸引了億萬目光,讓人們感受到了這座城市的古老與時尚。
衢州西區新城鹿鳴山下,衢時代創新大廈靜靜矗立,格外醒目。一只只鷺鳥,展翅飛過石梁溪畔的這個新地標。隨著阿里巴巴、中興等多家知名企業陸續入駐,這里成為衢州又一個創新高地、活力源泉。
高鐵新城開發首戰告捷,兒童公園建成開園,四省邊際中心醫院建設快速推進,文化藝術中心和便民服務中心、體育中心等一批標桿性項目相繼開工……為衢州高質量發展增添了一個又一個新動能。
2018年以來,衢州把打造中國基層治理最優城市、中國營商環境最優城市與“一座最有禮的城市”結合起來,使城市成為最大的創新空間、最大的發展環境。
文化是城市的靈魂,城市是文化的載體。在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互相交融的今天,衢州把區域開放作為最大的改革,在文化改革發展上同樣如此。保護與傳承,開放和創新,南孔文化的中庸和諧與現代文明的創新開拓在這座古城交相輝映,一座獨具儒家文化氣質的“南孔圣地”禮儀城正笑迎中外游客、四海賓朋。
衢州有禮,深深根植三衢大地
無論是火車站出站大廳的廣告牌,還是飛機落地后看到的第一句宣傳標語;無論是市中心商場的LED大屏幕,還是社區街道兩邊的白墻上……在衢州街頭里弄,隨處可見“南孔圣地·衢州有禮”城市品牌形象,以及與南孔文化有關的宣傳元素。
在衢州各中小學以及高校,都立有孔子雕像。在衢州市實驗學校,同學們一人一句,用毛筆謄寫《論語》墻;全校同學都會唱的歌,除了國歌、校歌,就是孔祥楷先生作曲的《大同頌》。在衢州二中,教學樓的樓名“博文、篤志、思齊”,都出自《論語》。可以說,衢州每一處有關城市形象的細節,都傳遞著與南孔文化相關的信息與符號。
作為南孔文化重要的發源地,衢州人自覺將南孔文化發揚光大。但是,如何將歷史文化和遺存轉化為每位市民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覺,轉化為城市經濟和特色產業,以文化物,以文化人,以文興業,衢州給出了新的精彩答卷。
2018年8月4日,衢州在北京舉行新聞發布會,向全社會發布了“南孔圣地·衢州有禮”城市品牌。此后,結合東西部幫扶、產業招商、旅游推介等,先后在上海、武漢、深圳、成都等多個城市舉辦城市品牌系列發布會。城市品牌的誕生,讓新時代的衢州知名度、美譽度和影響力一時間大幅提升。
2018年,首屆長三角文博會舉行,“衢州有禮”展館成為“網紅”。孔子第76代嫡長孫孔令力給每位到展參觀的游客特贈了一份禮品——孔氏南宗家廟特制線裝的袖珍版《論語》。不少游客稱贊:“一套《論語》,既是禮,也是城市名片,每個來過的人都會記得衢州這座最有禮的城市。”
“南孔圣地·衢州有禮”,深度融合了衢州最具特色、最富代表性的文化元素,深度契合了衢州人民尊敬歷史、熱愛現實、向往未來的積極心態,內涵豐富、承載厚重。“禮”字是核心,是靈魂,是撐起整個城市品牌的“四梁八柱”。這個“禮”是對自然有禮、對社會有禮、對歷史有禮、對未來有禮。
為了讓“衢州有禮”重重落地,衢州將全國文明城市創建與城市品牌建設兩者打通,制訂實施《衢州有禮市民公約》20條,大力培育新時代有禮衢州人,禮讓斑馬線、垃圾不落地、文明排隊、志愿者服務……“衢州有禮”彌漫在空氣中、浸透到靈魂中、體現在日常生活中。人人有禮、處處見禮成為衢州的新風尚。
可以說,“南孔圣地·衢州有禮”城市品牌已滲透到衢州經濟社會發展方方面面,串起了衢州的過去、現在和將來,為加快建設“活力新衢州、美麗大花園”提供了強大的精神文化力量,更贏得了屬于自己的詩和遠方。
美美與共,國際合作盡結良友
2018年,南孔爺爺登上美國紐約時代廣場納斯達克屏,瞬間成為動漫IP圈內炙手可熱的卡通形象,這個形態可掬的老爺爺迅速刷屏朋友圈。
此后,隨著動感金羊、IP伴客、玉猴獎終評結果陸續出爐,南孔爺爺接連斬獲三項重磅大獎。其中作為中國第一個以市場價值為評選標準的IP產業類獎項“玉猴獎”,則被業界盛譽為“中國原創IP奧斯卡”。
孔子是中華文化的象征符號,是中華民族頗具代表性的文化符號之一,儒家文化是中華優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無論是衢州本地人,還是外來游客,都認為南孔文化是“紐帶”和“橋梁”,聯通了衢州與世界,助推著衢州在“一帶一路”上廣結良友。
“德不孤、必有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孔子的學說流傳了幾千年,到現在乃至今后都影響著人們的觀念。浙江是“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樞紐。素有“四省通衢、五路總頭”之稱的衢州,歷史上便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今天的國際花園城市衢州正以新的姿態成為長三角、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大花園。
自2004年開始,衢州以祭孔大典為載體,以孔子學院為媒介,有效推動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國際上的傳播。到2018年底,先后有來自57個國家的130家孔子學院的270位負責人來衢,或參祭,或訪問。
巴西戈亞斯聯邦大學校長愛德華曾受邀參加過南孔祭祀典禮。特別喜愛儒家文化的他,自那以后便念念不忘。他說,期待著進一步加深對中國儒學文化的理解,促進各方在經濟、社會、環境等更寬領域、更深層次的國際交流與合作。
2016年,在紀念孔子誕辰2567周年孔子文化節上,華東師范大學國際漢語教師研修基地儒學文化體驗中心在衢州揭幕,“東南闕里”由此成為向外國教師和學者展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扇窗口。這些來到“南孔圣地”衢州進行中國傳統文化培訓的海外漢語教師,他們不僅是中文的教學者,更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者。其中也不乏儒家思想的愛好者、追隨者。
而作為主要講課場所的中國儒學館,與孔氏南宗家廟隔街相望,位于中國儒學文化產業試驗園區的核心區塊。
每個周末,中國儒學館都面向市民公眾免費開展傳統文化公益講座,通過電話、網絡媒體、報紙報名參加。講諸子百家、講文化藝術、講音樂禮儀、講茶道養生……自開館以來,從未間斷。這里,成了傳統文化教化人心的重要載體之一,甚至還成了兼容禮典、典藏、研究、旅游等作用的重要場所,承載著南孔文化經典,逐步走向世界文化舞臺。
“文化產業是南孔文化走出去的很好方式。”衢州鄉賢、知名生物物理學家、清華大學教授趙南明在參加首屆衢州人發展大會時說,儒學文化產業園區是衢州彰顯“南孔圣地·衢州有禮”城市品牌的小窗口,是衢州市營造儒學文化氛圍、培育文創產業的新搖籃,也是建設美麗大花園、推進全域旅游的主陣地,更是弘揚地方文化與加強對外交流活動的大舞臺,而且體驗式的傳輸方式不同于講座等單純的灌輸方式,更能讓受眾在潤物細無聲中更好地感受南孔文化的博大精深。
如今,借助南孔文化的滋養,衢州已加入杭州都市圈,先后與200多個國家和地區建立貿易往來關系,與世界13個城市建立友好城市關系,700多家外商企業來衢投資興業,50多家衢州本地企業走出國門開拓市場。越來越開放、越來越國際化的衢州正從“四省通衢”逐步走向“衢通世界”,在世界范圍內積聚了諸多關注度,推動了中華文化走向世界。
南孔文化已深深熔鑄于這座城市,成為這座城市最大的文化“IP”,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每一個生活在這里的人,在傳承發展中歷久彌新、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