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沉眠水下的《大刀進行曲》誕生地,曾是長城抗戰主戰場
1933年,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曾在喜峰口一帶依長城阻擊日軍。這里是長城抗戰的主要戰場之一,抗日救亡歌曲《大刀進行曲》據此誕生
上世紀70年代,潘家口水庫修建后,喜峰口、潘家口兩座關城和部分長城被淹沒到水下,形成獨特的“水下長城”景觀。隨著水位變化,“水下長城”時隱時現。如今這段長城因其風光俊美,成為不少戶外愛好者的“網紅”打卡地。
長城是世界上體量、規模最大的線性文化遺產。每一段長城,都有歷史賦予的特有氣質。提到喜峰口長城,人們會想到一個詞——悲壯。1933年,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曾在喜峰口一帶依長城阻擊日軍,這里是長城抗戰的主要戰場之一,抗日救亡歌曲《大刀進行曲》據此誕生。
2020年是抗日戰爭勝利75周年,記者近日在喜峰口長城沿線采訪了解到,見證歷史滄桑的喜峰口西潘家口段長城保護維修工程正在進行。
作為唯一寫在國歌里的文物,長城是中華民族的精神象征。然而,兩千余年的自然損毀和人為破壞,使得古長城生存狀況堪憂,喜峰口西潘家口段同樣如此。該段長城位于河北省唐山市遷西縣和承德市寬城滿族自治縣交界處,建于明洪武年間,城墻為磚石結構。
上世紀70年代,潘家口水庫修建后,喜峰口、潘家口兩座關城和部分長城被淹沒到水下,形成獨特的“水下長城”景觀。隨著水位變化,“水下長城”時隱時現。如今這段長城因風光俊美,成為不少戶外愛好者的“網紅”打卡地。
項目現場施工負責人表示,就這段長城而言,其實不是修繕已經完全淹入水下的部分,而是修繕露在水面之上的部分,或者說是枯水季能露在水面之上的部分。但因處于水庫旁,施工材料通過陸路、水路、山路才能到達施工現場,修繕難度極大。
在文保專家們看來,這段長城的修繕引入了社會基金參與,探索了多種模式創新,未來可供全國長城尤其是磚長城修繕借鑒。
長城抗戰主戰場
凝聚全民族力量
在遷西縣灤陽鎮石梯子村潘家口水庫北岸,有一處緬懷英烈的精神圣地,它是喜峰雄關大刀園。“這里是埋葬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烈士尸骨的地方。”喜峰雄關大刀園景區負責人張國華說。
大刀園內有一把巨型戰刀讓人印象深刻,被譽為“天下第一刀”。該刀采用廢舊鋼材擴展制成,刀長29米、重19.33噸,寓意為二十九軍將士在1933年血戰喜峰口。整個大刀造型厚重、雄渾,以具象手法表現了抗日壯士奮勇殺敵的英雄氣概。
今年65歲的張國華,蓄一臉大胡子,人稱“張大胡子”。他出生在遷西長城腳下的宋莊子村,該村離喜峰口關只有幾公里。張國華曾從事鐵礦業,在鐵礦石價格一路攀升的2005年,他毅然賣掉鐵礦,成立了喜峰口旅游開發有限公司,開始建設喜峰雄關大刀園。
對張國華來說,這是一個偶然中又有必然的決定。1942年,他的爺爺在熱河被日軍槍殺,之后參加抗戰的父親也被日軍抓捕。“每逢回想起國仇家恨,奶奶都是淚流滿面,這對我成長影響很大。”張國華說,上學后,每年清明節,他和同學都跟隨老師到二十九軍曾經戰斗過的地方祭拜。
時光倒回到2002年清明節前。那天,張國華在去礦山途中,遇到一批游客向他打聽去喜峰口的路。交談中得知,這是一群二十九軍將士的后裔,他們要到喜峰口祭奠在長城抗戰中犧牲的親人。
于是,張國華熱情帶領這批游客來到荒涼的山腳下。“當時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荒地讓后人寄托哀思,那時我就想,要是有一個專供祭奠的場所就好了,所以我決定在喜峰口建立抗戰遺址公園。”張國華說。
在遷西縣黨史研究室主任馬振看來,喜峰口點燃了中華民族抗戰的血性。1933年,這一帶曾發生一場長城血戰,五百壯士僅23人生還。這也是長城作為古老的防御工事,在歷史上最后一次發揮它本來的作用。后來者驚嘆于它雄渾奇偉的景致,往往忽略了其在戰火硝煙中的末次“亮相”,時間短暫而悲色濃烈。
1933年1月,日本侵略軍越過山海關,侵襲熱河省(1956年撤銷,并入河北、遼寧、內蒙古等地)。熱河省位于長城以北,連接東北、華北和內蒙古。占領該省,既可隨時進窺內蒙古和華北,又可切斷關內和東北義勇軍的聯系,鞏固日軍在偽滿的統治。
3月4日,日軍攻占了熱河省城承德,隨后開始向長城各口發動大舉進攻。3月9日,日軍占領了長城喜峰口第一道關口。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宋哲元部在趙登禹、何基灃、佟麟閣的指揮下,夜襲喜峰口日軍,近敵作戰,殲滅日軍五六千人,并奪回喜峰口陣地。
“中國軍隊在喜峰口抗戰中取得了勝利,也是自‘九一八’以來的首次大捷。全國上下一片歡騰,大刀隊戰士們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這場戰役也催生了著名的抗日救亡歌曲——《大刀進行曲》。”馬振說。
除了喜峰口,長城古北口、冷口等重要關隘也爆發激戰。在近三個月的戰斗里,中方總傷亡四萬余人,以巨大的犧牲給日軍以沉重打擊。長城抗戰雖然失利,但也延緩了日本軍事侵略華北的進程。
長城見證了一場又一場浴血奮戰,凝聚起全民族力量。中國長城學會副會長、著名長城專家董耀會在秦皇島山海關長城腳下長大。他說,歷經多個朝代、見證無數血雨腥風的巍巍長城,正是中華民族百折不撓精神的象征。
“面對日本的猛烈進攻,喜峰口的將士們冒著彈雨,揮刀上陣。”董耀會說,“長城沿線的百姓不少是明代戍守官兵的后裔,長城有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力。沿線多個村莊的村民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幫助二十九軍。這正是中華民族氣節的最好體現。”
八路軍在長城內外,也留下了許多英雄的故事。全面抗戰爆發后,長城一線成為八路軍的主戰場之一。
在冀東一帶,冀東軍區副司令員包森的大名婦孺皆知,人們親切地稱他“包隊長”“包司令”。包森,原名趙寶森,又名趙寒,陜西人,電影《劍吼長城東》中令日寇喪膽、威震關內外的主人公包真的原型。“七七事變”后,他從延安被派往晉察冀抗日根據地,1938年6月率40多人到冀東開辟抗日游擊區,1939年秋任冀東軍區副司令員。
包森所部以超凡的戰略戰術和強悍的戰斗力著稱,威震冀東。據載:日偽軍懼怕他,常以“出門打仗碰上老包”為咒語。這位被譽為“中國的夏伯陽”的抗日名將,也犧牲在長城下。1942年,包森率部開往長城以北去打偽滿洲軍時,在遵化野虎山同敵人相遇,他被敵人狙擊手冷槍射中胸部,壯烈犧牲。
包森的侄孫趙珂曾專程從陜西前往唐山冀東烈士陵園和遵化野虎山追思緬懷。“當去冀東祭拜三爺爺時,看到當地百姓對他的敬仰,令人十分動容。”趙珂說,“從小就聽長輩講三爺爺抗日的故事,他在烽火連天的歲月,義無反顧投身到革命事業中,轉戰長城內外,點燃抗戰烽煙,痛擊日寇偽頑,為民族解放事業做出了杰出貢獻。”
從歷史上來看,自古北口至冷口一線燕山山脈,是中原與東北和蒙古草原之間的天然屏障。發源于冀北山地的灤河,是河北省最大的河流之一,它穿山越嶺,縱貫河北東部。喜峰口就雄踞在灤河河谷與長城相交之地,喜峰口左右皆高山對拱,地勢險要,而由灤河所形成的谷道使之成為南北往來的天然孔道。
馬振說,這條路徑向來是從華北平原通向東北的一條交通要道,古時這一帶是漢族與北方及東北方民族交往頻繁之地,歷代有兵戍守。
潘家口古稱盧龍塞,東距喜峰口十二里。“自有盧龍塞,煙塵飛至今。”從漢、晉、南北朝到隋、唐、遼、金、元等朝代,潘家口一直為軍事要道。元以后,由于喜峰口修了官道連通關內外,此后潘家口交通斷絕,均走喜峰口。有史以來,潘喜兩關戰事總是關聯在一起,自古以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比起以往歷代,明長城在規模上是最為龐大的。明長城分為九鎮,其中喜峰口至潘家口段長城歸薊鎮管轄。所有明長城中,薊鎮長城是最堅固、最壯觀的一段,直接擔負著拱衛京師的任務。
薊鎮長城大規模修筑由薊鎮總兵官戚繼光完成。明朝為加強北方防務,在消滅東南沿海一帶倭寇侵擾后,調戚繼光北上防御韃靼。“終繼光在鎮,二寇不敢犯薊門。”明隆慶、萬歷年間,戚繼光曾在青山關、喜峰口、董家口一帶三戰蒙古韃靼朵顏部,使首領董狐貍誠服而降。戚繼光主持薊鎮長城防務14年時間,也是明朝長城沿線國防形勢最為穩定的時期。
戚繼光對長城防線進行改造,長城上增修空心敵樓,敵樓之間互為掎角,相互救應,都配備有火炮,猶如一座座小型堡壘,具有很強的作戰防御功能。他還從浙江調來訓練有素的將士數千人,安排在長城守軍中,靠著嚴苛的軍紀律法,戚繼光練就了一支強兵。
現如今,每年有幾十萬游客來到喜峰口長城,看著滿是刀痕彈孔的長城,聽著抗戰先烈的故事。為辦好這個景區,張國華已耗盡半生心血,先后籌措1.2億元資金。“如長城般剛強不息的民族精神永遠屹立在每個中國人心中。今天的喜峰口沒有了戰爭的硝煙,烈士的名字卻永遠熔鑄在巍巍長城之上。”張國華說。
“水下長城”成網紅打卡地
年久失修存垮塌風險
唐山攝影師戚輝從1998年開始拍攝喜峰口西潘家口段長城。22年拍攝的經歷告訴戚輝,這里一年四季攝影創作各有特色。
“20多年前,我第一次來這里時,聽岸邊漁民講述長城抗戰喜峰口大捷的慘烈悲壯,從那時起這段長城就在我腦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時難得一見的長城水景更是攝影創作的絕佳場地。”戚輝告訴記者。
1975年至1981年,為了給天津供水,利用這里的山形地勢,在灤河上游寬城、遷西、興隆三縣交界處,修建了潘家口水庫。引灤入津工程橫切長城,喜峰口、潘家口兩座雄關鑲入一潭碧波,從而形成萬里長城一處絕景——“水下長城”。
戚輝介紹,由于水庫位于燕山山脈沉降地帶沙東南構造帶與華夏構造帶的復合部位,地質構造復雜,四周的石灰巖、白云巖及少部分頁巖巖體,由于流水侵蝕與褶皺斷裂作用,塑造出一系列絢麗多姿的奇峰怪石與陡崖懸壁,是北國極為罕見的山水風光。
從空中俯瞰,長城順著逶迤的燕山山脈一直伸向水岸邊,猶如巨龍一頭扎進水里。一座水庫的出現,不經意間營造了絕美的“長城水鄉”。
潘家口水庫水域面積70平方公里,其中約50平方公里位于寬城縣境內。潘家口水庫淹沒寬城縣四個鄉鎮、17個行政村,共有移民23000多人,其中留在庫區的后靠移民有萬余人。
寬城縣桲羅臺鎮白臺子村李健民對那段歷史記憶猶新。“大家總結當年這一帶百姓的付出,都以移民精神來概括。”李健民說,他們村前后經歷了四次外遷,從2700多口人到現在只剩下83戶、283口人。
“以前我們這水源充足,土地肥沃,修建水庫后,全村只剩了六畝山坡地。失去了耕地,大家只能打點工、賣點栗子或者在水庫里打點魚賣,生活真是很苦,買大米都是一次只能買幾斤。”李健民說。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田地被淹沒了,為求生存,沒了地的農民們開始琢磨著在水庫養魚。2001年,李健民加入了養魚行列。他說,養魚的年純收入都在20多萬元。
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庫區百姓加入網箱養魚行列,腰包越來越鼓的同時,水庫卻不堪重負,水質急劇惡化。此外,近年來,隨著戶外運動的興起,來“水下長城”探險旅游的人越來越多,游客的增多給長城保護帶來了不少麻煩。
80后長城保護員梁慶立,是遷西縣榆木嶺村村民,自初中畢業后開始守護家鄉的長城,至今已有18年。梁慶立說,提到長城,很多人都只知道八達嶺、山海關等,但其實絕大部分的長城都分散在我們家這樣的偏遠山區,如榆木嶺長城、喜峰口長城等。
在梁慶立看來,近年來,到野長城旅游探險的游客越來越多,但這些年催生的野長城熱實際上已經超過不少長城的承載能力,目前部分地區野長城的破壞比已開發的長城景區要嚴重得多。
“游客頻繁的踩踏難免會造成一些長城磚石的松動,所以有時候我們并不想讓媒體宣傳這些野長城,這樣可能知道的人就會少,來爬的人也會少。”梁慶立說,野長城破壞少的,都是山坡比較陡峭,游客難以攀爬的地段。
長城的保護狀況確實不容樂觀。董耀會表示,以距今最近的明長城為例,人工墻體長度為6259.6公里,目前保存較好的513.5公里,只有8%;已消失的(指地面遺跡不存)1961.6公里,占到31%。
董耀會指出,除去地震、風雨侵蝕等不可抗力的自然因素,人為因素仍是長城生存的一大威脅。早年間一些公路、鐵路等建設工程穿越長城,拆長城磚蓋房子、搭豬圈,少數違法分子偷盜、販賣長城文字磚,還有時下流行的攀爬野長城。加之長城現多位于遠離中心城鎮的崇山峻嶺、戈壁荒漠之間,施工困難,增加了保護難度。
為更好保護長城,2007年11月,遷西縣通過村委會、鄉鎮政府推薦,從長城沿線各村選聘了事業心和責任感較強的長城保護員30名,要求每位長城保護員每周巡查各自負責的長城段兩至三次,報告文物管理所巡查情況。
在巡查過程中,如果發現破壞長城事件,長城保護員要立即制止并及時上報。同時為了保護境內長城完整性,遷西文保所依據隱患排查結果對境內長城段落進行日常性維護、搶險加固,實施了現狀整修工程和安全防范工程。
遷西縣文保所所長楊天華表示,通過環境整治、搶險性修繕,部分長城段的安全隱患得到消減。但由于幾百年的自然侵蝕,大部分長城段仍具隱患,難抵風雨,搶險修繕任務依然艱巨。
記者在喜峰口西潘家口段長城看到,目前城墻和敵臺殘存,內外側磚墻局部坍塌和缺失,毛石墻芯局部坍塌,地面磚殘損缺失并且有進一步惡化的危險。“如不及時進行搶險加固,很可能坍塌,游客攀爬時也面臨一定風險。”楊天華說。
一磚一石皆不易
修舊如舊將重綻風采
這是技工夏國全第二次修長城,上一次修長城還是十多年前修金山嶺長城。對夏國全來說,這次修“水下長城”難度更大。
項目因處于潘家口水庫,施工材料通過陸路、水路、山路才能到達施工現場,即材料陸運至潘家口水庫碼頭后,通過船運到達長城腳下的水庫岸邊,再分別通過滑道或人工“肩挑背扛”最后運至施工現場。
現場施工負責人杜勝軍說:“這段長城維修難點是運輸,今年水位下降比較厲害,增加了運輸難度。”
“長城上所有施工材料全靠人背肩扛的負重方式運送上山。最重的條石有七八百斤重,得五六個人一起搬。負重往上走的時候,大家得一起使勁,時間長了特別有默契。”夏國全告訴記者,雖然每天很辛苦,但也不覺得累,長城是中華民族的象征,修繕老祖宗留下來的文化遺產很自豪。
在戚輝看來,這段長城已不僅僅是簡單的長城。經過千年的風吹日曬和戰爭洗禮,雖然殘缺、滄桑,但正是這種不完美才是這段長城最好的本色,這種殘缺是對后人最好的訴說,所以他希望長城修繕時能保持本底。
2016年遼寧最美野長城被修成水泥路事件,引發公眾對長城修復工作的廣泛關注,并引發了一場大討論:到底什么是長城原樣?有人認為長城最初建造時的式樣是原狀,有的人認為今天的保存狀況是原狀。維修長城時常用的一句話叫“修舊如舊”,這個“舊”指什么?是指長城修建之初的舊,還是指長城保存現狀的舊?
喜峰口西潘家口段長城保護維修工程秉持最小干預原則,以妥善保護長城的真實性、完整性和滄桑古樸的歷史風貌,展現長城厚重的文化內涵。董耀會說,這一原則也是對長城“過度修復”行為的糾正。所謂最小干預原則,通俗講就是修繕只是排除長城墻體的倒塌隱患,是搶救性的,對那些有倒塌危險的地方進行搶險加固。
在資金方面,這段長城保護維修工程擴大了資金來源,引入社會基金參與。“長城資源點多、面長、線廣,保護任務艱巨。”董耀會說,傳統單純依靠政府部門撥款保護、修繕的方式,無論從資金還是人力來說,都無法滿足現實需要。
在“互聯網+”的大背景下,2016年9月開始,由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主辦的“保護長城,加我一個”長城保護公募項目與騰訊公益慈善基金會合作,通過線上募集與線下籌款相結合的方式,向社會公開籌集資金,對箭扣和喜峰口的兩段長城本體進行修繕。
“文物保護領域采用‘互聯網+公益’方式進行公募,具有重要意義。”董耀會說,萬里長城的保護工作,僅靠文物部門是不行的,必須通過提高全社會的長城保護意識才行。只有通過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構建起保護長城的這道“長城”,才能讓長城更長久地傳承下去。
社會力量參與長城保護,在我國是有傳統的。30多年前,中華大地響起一個激動人心的口號“愛我中華,修我長城”,把保護長城與熱愛中華緊密聯系在一起,在中國乃至世界華人中掀起保護長城、宣傳長城的文化熱潮,開創了長城保護管理社會力量參與的局面。
據董耀會介紹,目前,我國長城保護員已超過3000人,相關省區市長城基本實現了保護員全覆蓋,在日常巡查方面,是一支不容忽視、難以替代的力量,為長城保護做出了積極貢獻。
喜峰口西潘家口段長城修繕項目納入了國家文物局“十三五”期間重點修繕計劃,包括喜峰口西潘家口段長城墻體1005米和四個敵臺。其中,2018年一期工程已完成長城主體包含4號敵臺及兩側邊墻132米的修繕。本期項目范圍為1號、2號、3號敵臺和873米墻體,計劃年底竣工。
項目施工方負責人、河北省古代建筑保護研究所副所長次立新從事文物保護工作已有33年。他告訴記者,本次修繕一方面以考古成果為依據,真實完整地保護長城存在的整個歷史過程中所產生和被賦予的遺存和信息,尤其“長城抗戰”的遺跡,最大限度保留長城現有歷史風貌;同時以消除安全隱患為目的,按照“原形制、原材料、原工藝、原結構”原則,盡量利用舊材料,修復部分坍塌或缺失墻體,保證城墻的結構安全和長城的整體完整性。
“修這段長城用的青磚都按古法燒制,尺寸與明代城磚保持一致,青磚用量4萬塊左右。”次立新說,這段長城為明萬歷—崇禎年間包砌,其砌筑和青磚規格具有明晚期特點,比現代用磚明顯要大,青磚制作燒制基本以人工為主,除和泥借助機械外,制坯和燒制全部人工進行,以保留青磚自然外觀。
修繕前部分墻體因為坍塌被掩埋,需要先對坍塌的墻體進行清理,找出原墻址,為墻體修繕提供依據。清理墻址的同時,還有很多坍塌在原址的條石、磚、毛石等材料也會一同清理出來,施工方會進行分類碼放,以便重新利用。清理完成后,還會對露出的原墻址進行測量繪圖,留存資料。
“為了與原有石條有所區別,我們在一些新補條石青磚上刻了年代標識,在補配過程中,刻有標識的一面會砌筑在內側。”杜勝軍說。
在董耀會看來,各界需要從制度層面上制定長城修繕設計與施工的標準。“箭扣和喜峰口西潘家口這兩段長城的修繕探索了多種模式創新,未來可供全國長城尤其是磚長城修繕借鑒。”
文物需要保護,同時還需要傳承和利用。“不少長城沿線地區比較偏僻,經濟欠發達,長城保護、傳承和利用,要在做好保護的同時,與長城沿線百姓脫貧、民生改善、經濟發展相結合。”董耀會說。
2019年7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九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長城、大運河、長征國家文化公園建設方案》。會議指出,建設長城、大運河、長征國家文化公園,對堅定文化自信,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持久影響力、革命文化的強大感召力具有重要意義。
擁有長城資源的全國多個省區,目前已在積極融入長城國家文化公園建設中。河北省作為長城資源大省,承擔長城國家文化公園建設試點任務。依托長城內外的遺址遺跡、關隘城堡、傳統村落、山水風光等資源,重點打造金山嶺、山海關、老龍頭、喜峰口、白羊峪、大境門等長城核心景觀。
“長城文化資源不能光盯著建筑,要關注生活在長城空間和時間中的一代代的人。情感交流是長城旅游者最大需求,要讓游人帶著情感滿足的快樂離開長城。”董耀會說。
如今,“水下長城”正迎來重生。除了修繕工程在如火如荼進行,近年來,政府大力治水,已將潘家口網箱全部清理。2016年11月起,為徹底消除潘家口水庫網箱養魚造成的水體污染,為下游提供優質水源,承德、唐山兩市開始集中清理水庫網箱養魚。
那一年李健民忍痛割愛帶頭拆除網箱。“30多年前是移民精神,現在是拆網精神。”李健民說,“清除一個個網箱時,心里真是很難受。畢竟靠著它養魚十幾年,一下子就沒有了。直到現在,有時我還會開車走三里路,然后再開船走四里路到自己曾經養魚的水面看看。”
在李健民這樣生活在長城腳下的庫區老居民心中,水庫下方埋藏著家族的精神圖騰,他們居住了數百年的家園永遠就沉睡在那里。從“放下鋤頭拿起網”到“拆箱賣魚”,李健民正在和當地政府一起努力尋找新的發展道路。
“我們的未來應該還在這山山水水上。政府正在結合‘水下長城’探索發展旅游生態產業,在保護水質的前提下引導漁民就業。”李健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