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擁擠的越秀老城區,穿過仄窄的德政南路,一座砌磚的紅棕色獨棟小樓安安靜靜坐落在街角處,“廣州市普公古陶瓷博物館”幾個金色字樣與深棕色的木門相得益彰。恰逢工作日,展館的客流不算多。四樓電梯旁邊的小房間內,一排工具一溜擺開,毛筆、刷子、銼刀,甚至還有牙醫用的小電鉆,這里是蒲亭利的工作室,作為博物館常務館長的她,一有空閑就會在這片小天地潛心研究古陶瓷修復技藝。
戴著眼鏡、扎著馬尾辮,斯斯文文的80后女生蒲亭利來自一個經商家庭,父親蒲重良在粵打拼多年,2013年,蒲重良將自己多年珍藏的陶瓷文物以博物館的形式向公眾免費開放,作為家族的二代,蒲亭利擔負起運營博物館的重任,將這家民辦博物館辦得有聲有色。
想讀考古學的金融學霸成了館長
出生在四川瀘州的蒲亭利,可能是改革開放后的第一批“小候鳥”。小時候,父親蒲重良在廣東、北京等地方創業打拼,她留在老家讀書。一到寒暑假,她帶著比自己小五歲的弟弟,從老家飛到父親所在的城市。“胸前掛一個小愛心牌,空姐帶著我們到自己的座位上,整架飛機上就我們兩個沒有父母陪伴的小朋友。”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高中。在老家“放養”長大的蒲亭利勤奮、自律,不需要大人操心,高考之后,她作為瀘州市優秀學子,被中山大學錄取。
“我想讀考古學,被我媽媽阻止了,怕不好找工作。” 蒲亭利笑著告訴記者,自己從小熱愛歷史和人文社科,但最終大學還是報考了熱門的金融專業。但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后,蒲亭利卻成為了廣州市普公古陶瓷博物館的常務館長。
上世紀90年代中,蒲重良開始介入陶瓷收藏領域,2013年,在蒲重良的推動下,廣州市普公古陶瓷博物館正式開館,并免費對公眾開放。展品包括了從新石器時代一直到清代的古代陶瓷器,首次亮相便對外展出了400多件藏品。
“我對這個領域本身也感興趣,最適合接手這個板塊。而且我也相信,金融和收藏,本質上都是對時間價值的運營。我在金融領域所學的東西不會是白費的,也可以在文化收藏傳承領域發揮作用。”2013年,原本已經在家族企業財務領域上班的蒲亭利跟父親達成了默契,承擔起了這家非國有博物館的運營管理責任。
“每天醒來就有100件難事”
“一開始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感覺每天醒來就面臨100件難事。”憑著興趣跨界的蒲亭利很快意識到,管理博物館不像經營企業,有明確的業務和量化指標。“那么,我就自己給自己定KPI!”
蒲亭利給自己下的第一個KPI,是讓博物館成為省內知名的民辦博物館。為此,她開始著手組建團隊,辦主題展覽、策劃宣教活動,讓博物館“活起來”。2016年,在西漢南越王博物館的幫扶合作下,蒲亭利順利推出了普公古博物館第一個大型的展覽“美成在久——中國原始青瓷展”,贏得了業內好評。
“原來辦一次展需要協調這么多事,要定主題,要制訂展程大綱,確定每一件展品,展覽形式設計,要做宣發等等。”提起這一次讓自己數次“崩潰”的展覽,蒲亭利表示,自己收獲許多。在一次次的磨練中,這個善于學習的學霸,如饑似渴抓住每一次與大型博物館學習交流的機會, 2017年她還前往北京大學研修博物館運營管理專業,圓了自己的“考古夢”。
2019年,蒲亭利還作為接班人與父親聯手打造出瀘州市首家非國有博物館。“現在,我們舉辦展覽和活動的流程都非常順暢成熟了,每年也會提前制訂好一年的大綱計劃,有條不紊地實施,更好地展示古陶瓷的魅力,提供更好的公共文化服務。”
目前,博物館雖然只有近10個人,但也形成了穩定的經驗與分工。“一開始我還經常要向爸爸的公司那邊借人來幫忙,但現在,我們的團隊都能自己搞定了。”
如今,普公古陶瓷博物館連續多年獲得廣東省非國有博物館運營評估優秀的好成績,不僅打響了知名度,也得到了業內的認可。
努力實現博物館從“輸血”到“造血”
眼看著博物館的經營步入正軌,蒲亭利給自己又下了一個新的KPI。蒲亭利表示,目前展館場地是政府提供的,裝修、水電、文物維護和保管費用則由父親的企業來“輸血”承擔,每年投入同樣過百萬元。
“我希望我們的博物館可以不再依靠家族企業,也可以自我造血,持續健康地成長下去。”金融專業出身的她在博物館管理、運營上天然具有商業經營的思維,她計劃引入金融界力量,以資本促進非國有博物館的發展。“目前我們正在籌備一個博物館文博基金,探索博物館商業化路徑。”
“設計出好的文創產品并不難,難的是怎么通過合適的商業模式讓它火起來。”疫情之后,發展文創產品成為了蒲亭利目前的聚焦點。
近年,隨著政策的號召,不少非國有博物館如雨后春筍般成長,廣東省內,就有多達百家。如何讓非國有博物館可持續經營,也成為了業界共同面臨的課題。2019年起,廣東省博物館協會非國有博物館專業委員會成立,蒲亭利多了一個身份,成為了該專委會的秘書長,她希望能帶動非國有博物館的抱團發展,形成規模效應。“我們組建專業的文創團隊、設計團隊、營銷團隊,以合作的形式為愿意參與的館方提供服務,探索更多的空間。”
而讓蒲亭利欣慰的是,面對自己的“折騰”,父親蒲重良給予了充分的信任。“他是一個非常開明的父親,我們在運營博物館上的大目標是一致的,所以他不會干涉我的嘗試,反而會經常鼓勵和表揚我。”
醉心修文物 她這樣理解傳承
在忙碌的日常工作之外,蒲亭利還醉心于修陶瓷文物。“我爸在古玩市場尋找完美的藏品,我跟他相反,在市場上專門找有破損的陶瓷來練手。” 蒲亭利笑著說道。
一個破損的陶瓷碗,在她的手中,經過清洗、拼合、補缺、打磨、上色、上釉、做舊等多道工序,恢復了原貌,仿佛時光倒流般再現神韻。
蒲亭利告訴記者,自己這些年都在向古陶瓷修復專家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學習古陶瓷修復。 “我父親耗費了非常多的時間和經歷在古陶瓷的收藏上。”蒲亭利回憶,小時候家里堆滿了各種陶瓷藏品,“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難找”,一開始,家人對于父親這種行為不太理解,但父親卻用自己的堅持感染了家人。“如今這批珍貴的藏品得以博物館展品的形式對外共享,那就不是我們家的財富了,而是整個社會的財富,我有責任把我們博物館的這批藏品保護好,傳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