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故宮在內的古建文化遺產是中華五千多年文明的承載者,充分彰顯了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
●古建筑是認知歷史、傳承文明的有效載體,凝聚著中華民族的深邃智慧
●故宮是中國歷史文化的一個縮影,也是中國古代建筑理念的核心表達
●傳統與科學要保持平衡,需要我們在工作中保持審慎的態度,但最基本的理念還是要把傳統堅持下來
人物簡介
王時偉
故宮博物院古建部原總工程師、研究館員。清華大學建筑系古建專業畢業,從事古建筑保護研究設計工作40余年,現任中國文物保護技術協會理事長,中國藝術研究院碩士生導師。完成多項故宮及國內文物建筑保護設計工作,主持故宮倦勤齋及乾隆花園保護項目,在國內外獲得很高評價;主持新加坡鳳山寺保護修繕項目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2010年度亞太地區文化遺產保護獎卓越獎。主編《倦勤齋研究與保護》《乾隆遺珍:故宮博物院寧壽宮花園歷史研究與文物保護規劃》《木藝奢華》等專著。
白雪紅墻,宮殿巍峨。進入冬季,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過后,故宮六百多年的風韻盡顯。
作為世界上現存規模最大、最完整的古代宮殿建筑群,故宮今天依舊能夠以盛世原貌展現在世人面前,離不開古建專家不間斷的修繕和保護。
王時偉在故宮博物院工作40余年,一直從事古建筑的研究保護工作。他從對單體建筑的測繪、記錄開始,到對建筑的保護修復、設計,進而成為這一領域專家,為中國古建筑的保護、修復工作作出了重要探索:倦勤齋保護工程是故宮博物院成立以來首次大規模對室內裝飾裝修進行的保護工程,在故宮保護與維修歷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義;建福宮花園項目是故宮內首次開展的大規模復建工程;新加坡鳳山寺項目對新加坡地區的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改善及進步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王時偉說,包括故宮在內的古建文化遺產是五千多年中華文明的承載者,充分彰顯了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
“保護古建文化遺產就是保存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根脈。”在王時偉看來,對具有中國特色的古建筑保護思想和理論體系的研究和探討,不僅是發展中國文化遺產事業的需要,更是傳承發展以古建筑為代表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就讀“古建‘黃埔’一期”
王時偉自參加工作就與古建筑打交道。
1975年,王時偉高中畢業,正趕上故宮到學校招人,19歲的王時偉由此進入故宮工作。
當時正值國內文物工作開始恢復,故宮的古建筑群亟須修繕、保護。王時偉在老同志的指導下學習勘察、測量,做古建筑的修繕設計工作。王時偉回憶,當時故宮采取邊學習邊工作的方式培養技術人才,他先后參與了故宮東南角樓、西南角樓、壽皇門等勘察設計工作,完成皇極殿一區建筑制檔等工作。
“從在書本中讀到故宮建筑,到工作實踐中親手去觸摸每一根梁柱、磚瓦、彩繪,再把它們轉化為圖紙,指導修繕保護工作,不僅讓我大體掌握了清代官式建筑的基本特征,更培養了我對中國古建藝術的興趣,鍛煉了自己的研究設計能力。”王時偉說。
1982年國家文物局與清華大學建筑系合作開辦古建專業班,基本功扎實的王時偉順利通過考試進入古建班學習。回憶這段學習過程,王時偉十分感慨,這個班可謂“古建‘黃埔’一期”,也是唯一一期。老師中既有梁思成先生的同輩吳良鏞、陳志華、汪坦等大師,也有梁思成的弟子徐伯安、郭黛姮、樓慶西等業界翹楚,還有羅哲文、祁英濤、杜仙洲、楊烈等古建、文博界的代表人物。
王時偉在古建班里學習了近3年時間。“我們系統學習了古建筑史、外國建筑史、古建測繪、古代文獻查閱、古建筑鑒定等一系列專業課和宋代《營造法式》、清代工部《工程做法》兩部重要的建筑學著作。”王時偉說,除了課堂學習,他們還沿著當年梁思成考察古建筑的線路,實地考察和調研各時代的建筑遺存,完成了由認知到感知的過程,為日后研究保護建筑文化遺產打下了堅實的專業基礎。
畢業后,王時偉和同學們分赴建筑遺產保護的第一線。在王時偉看來,古建班雖然只舉辦了一次,但對于中國古建領域來說具有重要意義。“古建班是系統按照梁思成先生的古建研究方法展開學習的,后來有關古建教學的很多模式也是從這個班開始的。”王時偉說,“從梁思成先生算起,我們是中國古建研究保護第三代傳承人,同時,我們又是新中國自主培養的第一代古建人。”隨著老一輩專家學者逐漸退休,王時偉和同學們又接續成為中國古建研究保護的領軍人物。
領銜故宮首次全面測繪
1986年,王時偉被借調到國家文物局文物處工作。在這里他有機會參與全國各地的文物建筑保護、研究、管理工作。
中國幾千年的文明,各朝各代留下了豐富的建筑遺存,在羅哲文、楊烈兩位老先生的指導下,王時偉遠赴新疆、青海、山西、遼寧等地調研古建筑的保護狀況。
“遼寧奉國寺、新疆石窟寺、青海瞿曇寺……這些調研、勘察極大地開闊了我的專業視野,豐富了專業知識。”1988年,王時偉從國家文物局回到故宮,此時他領銜的第一個重要項目就是對故宮進行測繪。
故宮是占地面積約72萬平方米的古建筑群,歷史上幾乎沒有留下建筑圖紙。梁思成領導的營造學社曾在20世紀30年代對中軸線上的個別建筑做過測繪,但對于故宮全貌的認識當時還是空白。隨著對故宮修繕工作的逐步開展,摸清故宮建筑家底成為當務之急。
王時偉帶領10余人組成工作專班,使用鋼尺、皮尺等工具,用最原始的手工測繪方法,一間一間地測量故宮建筑。
“這是給故宮做的一個全方位的測繪,除了大家外觀上能看見的這些柱子、橫梁等結構外,還有很多大家看不見的地方,比如大屋檐下面的房架,我們要鉆到里面,一點一點量,一點一點畫,絲毫不能馬虎。”王時偉說。
從炎炎夏日到冰雪寒冬,王時偉帶著工作專班用了將近5年時間,完成了對故宮建筑的完整測繪,為故宮后來的修繕保護工作打下了重要的數據基礎。“這可以算是故宮建筑最早的數字化嘗試。”王時偉說。
現在這些圖紙都存放在故宮博物院的檔案館里,它們本身也成為故宮文物的一部分。對這些圖紙,王時偉很有感情,他說:“看這些圖紙,雖然都是按照規范操作的,但不同的人風格不一樣,有的人畫得真是漂亮,這種差異其實就包含了大家對古建理解的差異。”
主持故宮重要修繕工程
中國很多古建筑能夠屹立千年不倒,一方面是特殊的木架結構及榫卯連接方式起到重要作用,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人的保護作用。
2020年,故宮迎來建成600年紀念。王時偉說,故宮歷經600年風雨,如今依然熠熠生輝,靠的就是不間斷的修繕和保護。
王時偉介紹,明清時期故宮進行過多次大修,新中國成立后又有三次集中性的大修,他參加了后兩次。
新中國成立當年,故宮工程小組就以“保護為主,搶救第一”為原則,逐步改善了建筑的保存狀況,當時單是故宮里的垃圾就清運了25萬立方米。此后在1956年,故宮啟動對西北角樓的落架大修。
第二次大修,從1974年開始,持續了7年時間。當時故宮古建施工隊招收了457名技術工人,王時偉就是其中一員。工人們跟著老師傅,參加了午門正樓、東西雁翅樓、太和門東西朝房、鐘粹宮、景仁宮、養心殿、慈寧花園、東南角樓等修繕工程。
2002年,故宮又到了不得不修的程度了。當年,以武英殿大修作為試點工程,故宮的新一次大修拉開了序幕。
在啟動試點工程的同時,經過3年時間調研制定的《故宮保護總體規劃大綱》在2005年得到國家文物局批復。大綱確定此次大修工程的目標是完整保護和整體維修故宮建筑群,其中遠期目標持續至2020年。
這次修繕,是自1911年后故宮的首次整體大修。此時,王時偉已是故宮古建筑設計工作的主要負責人,重要修繕工程的設計工作均由其主導完成。“在保護的前提下,我們按照傳統的工藝、材料,再輔以現代的科學技術,將故宮的主要建筑初步恢復到康乾盛世的面貌,再現了故宮的輝煌和雄偉壯麗。”王時偉說。
在這期間,王時偉還主持完成了建福宮花園項目,這是目前故宮內唯一一個復建項目。建福宮花園,為乾隆初年在紫禁城內開辟的一處皇家花園。1923年6月27日,整座花園連同無數珍寶被一場大火化為灰燼。1999年初,國務院正式批準立項建福宮花園復建項目。
王時偉說,為盡最大可能還原建福宮花園的原貌,他們專門組織了檔案搜集小組,從歷史檔案、建筑遺跡中,找到可供參考的細節。同時,重建施工基本采用傳統工藝技術,用料上也盡量與過去保持一致。2006年5月,歷時5年的建福宮花園復建工程圓滿竣工。
在傳統的修復技藝中融合現代科技,故宮在一代一代古建人的保護中,不斷獲得新生。
對話
理解中華文化,古籍文獻和古建筑是互補的
壹 故宮是中國古代建筑理念的核心表達
記者:與古籍文獻相比,古建筑承載著什么樣的文化意義?
王時偉:首先是形態不一樣。古籍一般是通過文字、圖畫等介質來傳承、傳播,更偏重精神、思想層面的感知。古建筑是一個很綜合的物質載體,通過實體來展示它身上所承載的文化、歷史乃至科技。
其次,對于理解中華文化來說,古籍文獻和古建筑兩者又是互補的,一個是精神上的,一個是物質上的,一個有文字,一個是無字的。很多東西,單從文獻是看不出來的,必須結合實體古建筑進行研究。
我們對古建筑的淵源、設計、結構特點及藝術成就的追溯,就是以古建筑為出發點,研究不同時代的審美情趣和歷史文化,同時對當代古建保護的繼承與創新進行探討。
概括來看,古建筑是認知歷史、傳承文明的有效載體,古建筑凝聚著中華民族的深邃智慧,推動古建筑的保護傳承,不僅可以保存歷史記憶、賡續中華文脈,更對堅定文化自信、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具有重要意義。
記者:中華文明的五個突出特性,具體到古建筑上是如何體現的?
王時偉: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在古建筑上都有很好的體現。
比如連續性,在漫長的歷史演進中,中國古建筑的核心特征都是木結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榫卯結構,從漢唐到明清,雖然局部有差異,但對這種結構的使用和發展是連續的。
創新性在古建中體現得最為突出。古代建筑師們通過對木材本身的藝術加工,形成不同的構件、部件,進而巧妙地把建筑功能、結構和藝術統一起來形成一座座單體建筑,再將單體建筑組合,形成群落。留存到今天的古建筑,每一座都有獨一無二的形象特征。再看統一性,中國古代對于很多建筑形制是有明確規定的,比如城垣建筑的布局要合乎規制,比如文廟要有哪些組成部分、什么形制,這都非常明確。這就是通過蘊藏在建筑中的意象來彰顯中央王朝的統一性。
包容性最具代表性的是圓明園。圓明園地處北京卻匯集了眾多江南元素,還有大量建筑使用了當時的西方建筑風格。
和平性,主要體現在對外交往上。比如在唐代,日本和韓國派遣了大量遣唐使,學習中國文化,其中就有中國的建筑技術。日本唐招提寺的主體建筑金堂,與山西五臺山佛光寺大殿十分相似。梁思成先生曾說過:“對于中國唐代建筑的研究來說,沒有比唐招提寺金堂更好的借鑒了。”韓國首爾的崇禮門,被譽為韓國的“一號國寶”,也反映了晚唐時期的建筑特點。
記者:從故宮來看,古建筑展現了一種什么樣的人文理念?
王時偉:古代宮城的營建,要遵循一些基本的規制。故宮是中國官式建筑的集大成者,首先它的布局一定是合乎禮制的。故宮采取與《周禮·考工記》相近的都城設計:前朝后寢,左祖右社。南半部為前朝,北半部則為后寢,太廟和社稷壇分居東西兩側。
其次,故宮展現了天人合一的理念。比如依山傍水,故宮北面為景山,南面為金水河。這兩處都是修建故宮時的人造景觀,以山水相呼應,實現了古人與天地自然和諧一致的建筑理念。
從功能布局看,故宮主要包括前朝區和內廷區。前朝建筑位于紫禁城南部,主要包括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是舉行重要儀式的場所。內廷建筑主要位于故宮的北部,是皇室的生活區。這樣的布局,可以理解為陰陽相濟之道。
從某種程度上說,故宮是中國歷史文化的一個縮影,故宮也是中國古代建筑理念的核心表達。
貳 傳統與科學要保持平衡
記者:古建筑修復有哪些必須遵守的原則?在這過程中,傳統與科學該如何平衡?
王時偉:針對文物建筑的修繕,《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規定應當遵守“不改變文物原狀”原則。在具體操作中,我們的基本原則就是堅持傳統,即堅持傳統工藝、傳統材料。
比如在故宮的修復過程中,不僅有對建筑外部大木結構、瓦頂保護及油飾彩畫的修復,還延伸到精致巧妙的室內裝潢。很多修復工作面臨著工藝失傳、材料原物恢復難度高等挑戰,為此故宮專家曾分赴全國各地,尋訪民間高手,尋找工藝傳承的脈絡。
但從另一方面看,并不是說傳統的就是最科學的。比如故宮古建筑上的油飾彩畫,古代的工匠會先在木頭上畫出花紋,然后再上一層由桐油熬制的光油。我們用科學手段分析發現,以這種方式在木頭上完成的彩繪,畫上去后很快就會結斑,我們現在就對這種工藝進行了改良。
同時,隨著科技的進步,一些新的技術手段或者材料也會介入到古建修復工作中來。傳統與科學要保持平衡,需要我們在工作中保持審慎的態度,但最基本的理念還是要把傳統堅持下來。
記者:用當下的話說,科技對古建修復是一種“賦能”?
王時偉:對的。特別是數字化技術在古建保護方面已經開始廣泛應用,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比如三維激光掃描技術,是一種可以自主發射激光、與目標無須接觸就可以獲取目標物體表面點云數據的測量方法,該測量方法精度極高,是當前測繪技術的重大創新。在古建筑的病害調查工作中,現在可以通過CT掃描等多種手段,進行病害評估和虛擬修復,可以避免因接觸對文物可能造成的二次傷害,大幅提高了工作效率。
古建筑的保護修復和其他文物工作一樣,具有很強的科學性,也是多學科交叉滲透形成的一門科學。基于此,2016年12月故宮文物醫院正式掛牌成立,我們希望在采用傳統工藝保養修復文物的同時,也與現代科技相結合。故宮博物院為這座文物醫院配備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文物“診療”設備,如文物專用CT機、顯微觀察設備、材料分析設備、無損探傷設備等,使現代科學技術能夠更好地造福于文物修復工作。
叁 在古建保護領域貢獻“中國經驗”
記者:故宮乾隆花園(寧壽宮花園)等是中外合作修復項目,在這樣的國際合作中,我們取得了什么樣的經驗?
王時偉:從大的方面講,大家對古建筑的保護理念是一致的。西方的建筑主要是磚石結構,建筑里面會有一些壁畫、油畫類,中國的建筑主要是木結構,上面一般有一些油飾彩畫。所以采取的保護方法、方式有區別,面對物質載體的不同,在具體工作上大家互通有無、互相借鑒。
以乾隆花園為例,整個修繕工程不僅充分借鑒了先進的建筑和文物修復理念,同時大家也遵循客觀規律、不教條。倦勤齋內留有宮廷畫師郎世寧及其徒弟王幼學的作品,這是世界僅存的巨幅通景畫。在對通景畫的具體修復和保護手法上,若按照歐洲傳統保護理念,貼在墻面上的通景畫屬于不可移動文物,根據他們的“最少干預”原則,只能在原處進行必要的清洗和技術修復。而我們經過調查分析,這幅通景畫雖然是按西方技法繪就,但用的仍是中國畫的裝裱技術,畫是裱在木架上再整體貼在墻面上的。所以在對通景畫的修復上,最后采用的是我們的方案:按照中國傳統的“揭畫”工藝,先把整幅畫從墻面上剝離下來,派故宮博物院最好的古畫裝裱團隊,在完成洗、揭、補、托等核心工作后,再重新把通景畫裱糊回去、恢復原位。托裱通景畫的紙張叫桑皮紙,完全依賴手工制成。修復后的通景畫,得到合作方同行高度肯定。
乾隆花園項目,充分體現了中國對建筑遺產保護的全新理念,組建了跨學科團隊利用前沿技術進行整體保護,也為今后更多古建筑的修繕提供了范式。
值得一提的是,全新的數字化技術也在乾隆花園的修繕中有所運用。通過全站儀、近景攝影測量、三維激光掃描技術等先進技術的運用,對花園中的建筑、假山、植物、擺件、鋪地等進行了數字化處理,最后生成了一座數字化乾隆花園。
記者:在古建保護的交流中,我們“走出去”有哪些案例?
王時偉:新加坡鳳山寺項目非常典型。鳳山寺是福建南安人清末時期修建的,1978年被新加坡列為國家古跡。因為新加坡當時缺乏古建領域專業人才,導致鳳山寺長時間沒有得到有效保護。2005年前后,新加坡南安會館就找到了我。
鳳山寺具有明顯的閩南建筑風格,在它建成后的100多年里也經過幾次修繕,但走樣了,因此我們建議恢復原有的建筑風貌。經過反復討論,南安會館同意我們按文物修復的理念推進,也同意使用我們推薦的福建工匠來修復,磚、瓦等很多建筑材料,也是在福建定制。
從2007年至2010年,經過3年努力,一座恢復歷史原貌的鳳山寺展現在世人面前。鳳山寺的修繕工作,開了新加坡關于古建修復的先河。在這期間,新加坡文物部門也跟我們進行了多次深度交流,刷新了他們對文化遺產的認知。
記者:在古建保護領域,我們貢獻了一份“中國經驗”。
王時偉:是的,可以這樣說。在以木結構為代表的東方古代建筑體系中,中國是最有發言權的。
以新加坡鳳山寺項目為例,該項目曾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2010年度亞太地區文化遺產保護獎卓越獎。中國古代的木結構建筑體系是藏在木頭里面的東方美學,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古建文化遺產匯集了我國傳統建筑精湛的技藝和優秀的文化,是古代建筑科學和美學的融合,更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一方面我們主動學習借鑒世界上的先進做法,另一方面我們也積極走出去,貢獻中國方案、中國經驗,以此保護古建文化遺產,促進文明交流互鑒。
記 者 手 記
用人文精神追溯建筑藍本
“故宮的每間房子我不僅走過,還爬過,給它們測量過。”總結在故宮這40多年的工作,王時偉說,“盡我所能去守護這些古代建筑。”
學術界曾有評議,古建保護領域有專家但缺少學者,是指古建保護修復的工程技術人員對建筑的文化形態研究不夠深入。
但王時偉在他承擔的建筑遺產保護項目中,不僅僅是追求狀貌的恢復,更將視野投向了建筑的人文之上,通過人文的視角透視古代建筑遺跡,用人文精神追溯已逝去的建筑藍本。
作為新中國自主培養的第一代古建人,王時偉繼承了清華師門的優良學風,在堅持傳統的同時,對新理論、新方法、新技術一直抱有開放的心態。
王時偉說,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可它不會自動變成第一生產力,必須做到深厚的文化內蘊和技術功力結合,突破文化素養的問題和急功近利的束縛。
如今王時偉雖然已從故宮退休,但日程依然忙碌:領導開展“2022—2023學年全國青少年文化遺產知識大賽”,讓廣大青少年通過深入學習文化遺產知識,進一步增強文化自信;組織“2023世界文物古跡保護與利用博覽會”,共推文保新合作,共謀文保新發展……
王時偉感嘆,梁思成先生20世紀30年代開始文物建筑的研究,但限于當時各種條件,保護工作尚未展開。進入新時代,國家加大了對文物保護工作資金和技術上的投入,每一位文保工作者都應該以“尊重歷史、崇尚科學”的保護理念,去除浮躁,以沉穩之心、真誠之心、為子孫后代負責之心面對每一件古建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