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文學學會副秘書長、編劇余飛 中國經濟網記者邵希煒/攝
中國大陸的電影導演,是我見識過的最有追求的一群人,他們的理想一直都是放在全球語境下談論的,他們又是在影視行業中最有權勢的一群人,相比編劇和其他同行,電影導演的話語權是不容置疑的。至高無上的權利加上好高騖遠的追求,導致國產電影無法構成正規軍團、無法執行有計劃發展,全靠某些天才偶爾的靈光一現,才能讓世界看到一點遙遠的星光。
以往成功的所謂天才導演,取得的成功往往會遭國人詬病,因為他們獲得國際認同的方式,往往是展示中國貧窮、落后、甚至丑陋的奇觀,憑這種驚奇感獲得殊榮,絕對是不能長久的。
也有人會說,本國文化就是如此,為什么還怕展示給別人?但問題是,本國文化雖有糟粕,但也有很多精華,為什么放著精華不展示,而要展示糟粕呢?原因很簡單,以編劇的眼光來看,許多同行往往只會編些奇巧跌宕的故事,而不會編那些于無聲處聽驚雷,于平凡處見功夫的高級戲。簡而言之,丑的、壞的、血腥的故事好編,美的、好的、溫馨的故事難弄。為了自己個人的成功,許多能力不夠的創作者們就把眼光轉向那些不堪入目之處。
把鏡頭對準三宮六院爭寵,對準三寸金蓮,對準八大胡同秦淮佳麗。當然隨便怎么拍都有人關注,但是這個不算本事。真正的本事是把黃繼光、邱少云、董存瑞拍成世界仰慕的英雄。一個班的人馬去救一個戰士就能拍成《拯救大兵瑞恩》,一個情報人員在一天之內冒險的經歷,就能拍成風靡全球,連續八季近二百集的《24小時》,為什么我們堵槍眼、炸碉堡、烈火焚身的英雄無法走向世界。難道他們這些新鮮舉動都是一時沖動嗎。
說到底,還是不會講故事,尤其不會正面強攻一個大的主題,繞道走捷徑是我們最擅長的事情,中國人是繞道走捷徑的天才。因為繞道所以不可能大家一起走,也就不可能匯聚成真正的力量。
但是繞道走捷徑最大的問題,就是并沒有把中國文化真正的精華輸出到世界,本來應該露臉的地方,我們先露了屁股。屁股雖然搏眼球,但沒有人一直喜歡看屁股,因為屁股沒有表情,只有臉才有表情,才能傳遞豐富的內涵和信息,這也是那些以陳舊的手法講述陳舊的中國故事的所謂大師們再也無法雄起的原因。他們太單調了,三板斧下來,你以為他有新招了,結果還是三板斧。而指導他們創造的唯一理論,可能就是所謂的“來于生活,高于生活”。
另外,這些靠走捷徑成就的所謂大師和天才,他們的創作能力往往是超出常規的,他們的辦事方法當然也是超出常規的,所以,這些偶爾成功的天才的創作模式沒有可復制性。而電影事業要發展,不能全靠所謂的天才,而是要提供一個可以供任何人進入和發展的模式,只有以正規的方式從事電影創作的人員基數大了,才有可能涌現大量優質電影作品,符合市場但又富有中國特色的電影成批出現,必然就會持續涌現放之四海而皆受認可的優良之作,才有可能讓中國故事出海,走向世界。
目前已經出現的成功樣本說明,可操作、可復制的模式已經出現,除了某些大師們以孤芳自賞的審美,好大喜功的心態,燒錢大投資制造的華麗垃圾之外,至少還有四種模式相對穩妥的操作模式。
第一,用小成本講好中國故事。比如投資盡數百萬元的小成本作品《鋼的琴》,雖然因為各種原因,票房不盡人意,但其藝術水準已經達到比較高的水平,完全是一部可以載入電影史的佳作。另外,今年票房大火的《北京遇上西雅圖》,其制作成本相比那些大片,尤其是好萊塢大片來講,只能算九牛一毛,但是無論從票房和口碑來講,都獲得了巨大成功。
第二,結合境外技術講中國故事。以《集結號》為例,開篇的戰斗場面,已經接近世界先進水平,雖然故事的后半段與前半段氣質反差較大,稍稍讓人感覺不協調,但不能否認這是一部成功之作。這個案例說明,中國題材,海外技術是完全能融為一體并實現雙贏的。
第三,有成熟的國際制作團隊講中國故事。典型的案例是《末代皇帝》,將中國題材確定,或者劇本寫好,再由國際團隊來提供高水平的制作,再推向國際傳播中華文化,最近蘆葦老師參與編劇的《狼圖騰》也一定是一個成功的例子。
第四,編導合一講中國故事。講一個好故事是編劇的本分,全世界編劇都如此,而且全世界編劇都很容易溝通。中國的編劇在技巧上一定是與世界接軌的,但中國編輯的地位并未與世界接軌。他們一直處于被動,在電影制作中處于非話語權中心,長期被邊緣化。但近期由編劇轉型創作《北京遇上西雅圖》的薛曉路,創作《百萬巨鱷》的林黎勝,以及一直編導合一創造《全民目擊》的非行,都證明了編劇在電影創作中的重要性。
編導合一這種模式,從某種程度上講是被真正的專業導演嚴重缺位逼迫所致。前不久還有導演公開聲稱以后電影創作不需要編劇了,誰都可以是編劇。殊不知,編劇是講故事的人,只要你還在講故事,無論你用什么方式講,即使你不把故事形成文字,但故事是不會消失的,消失的很可能是導演這個行業,因為誰都可以提起手機成為導演,但不可能在舉起手機的一剎那,就能華麗轉身成為編劇。
無論拍什么,你拍的都是創意和故事,而這些都屬于編劇,導演是為展示故事服務的。中國電影的導演中心制由來已久,但這種機制并沒有讓中國故事真正走向世界、引導世界潮流。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做不好事情的人就得下臺。影視產業也是一樣的,更新換代已成定局。那些過去名氣再大的天才和大師,他們像涂滿艷麗色彩的飛艇一樣高懸在空中讓所有人仰視。但只要接近,你就會發現,其大而無當還很難回旋。真正能自主而靈活飛行的,其實是一只小小鳥,它們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可能只有吃到一口蟲子就心滿意足了。最典型的成功案例是伊朗電影《一次別離》,它就像是一只小鳥,只是想講講自己的困境與追求而已。相信我們自己的小鳥電影也會出現,從小處著手,反映的卻是這塊古老大陸經久流傳的文化與智慧。
當然也有人會疑問,我們的《北京遇上西雅圖》《泰囧》《全民目擊》,雖然作為生活片、喜劇片、情節片在國內獲得成功,但拿到海外去還是沒有多大的反響,還是沒有出海掙到美金,這也算出海了嗎?這也算成功了嗎?當然算。因為不管什么理由,中國人已經富起來了,消費能力提高了,不說別的,國際上所有的汽車巨頭,都為中國市場修改了他們產品的軸距,目的就是占有中國這個肥得流油的市場。世界電影的霸主好萊塢,在近幾年的作品中也經常用到中國元素。像《諜中諜》、《鋼鐵俠》這樣與中國毫無關系的商業片,也想辦法與中國扯上關系,一會兒讓上海成為主場景之一,一會兒把范冰冰弄到里面打醬油,這說明什么?說明中國現在就是世界電影市場上最大的海之一,占據了中國市場,就是將世界最大的海建起了自己的領海。如果每一個中國人都喜歡本國的電影,國外的電影就無法分走我們的票房,這本身就相當于我們在海外獲得了豐厚的回報。如果每一個中國人都喜歡本國的電影,我相信這種電影的水平也一定會獲得世界的認可!
所以全世界都在覬覦著我們,我們為什么放棄自己去追求泛國際化。我們自己就是國際化的大市場,如果我們控制了自己的市場,我們的作品就已然國際化了。中國的電影市場就像一個無數人苦苦追求的美女,大可以儀態萬方立于高堂之上,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可以征服世界。
(作者系中國電影文學學會副秘書長、編劇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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